凡人

菲立普‧羅斯

遠流,2013


終於等到菲立普‧羅斯 新的翻譯作品,台灣只有遠流、書林還有木馬斷斷續續引進他的作品,相對於他豐富的著作量,有翻譯出版的書真是鳳毛麟角。對於這麼一位有份量的美國文學作家,在臺灣目前最有名氣的一本應該是《人性污點》,但我個人較喜歡《垂死的肉身》。

2012年,菲立普‧羅斯宣告不再創作小說,真是一大損失,他的作品文學性質高,相當不適合用通俗文學的方式來賣,如果只是在書店打打宣傳或廣告,銷量應該會不好,我想是因為這個原因沒有太多的翻譯出版。最理想的方式,是透過導讀或讀書會,引領讀者進一步去思考,因為菲立普‧羅斯的作品有著相當的啟發性和哲學價值,他擅長通過人的五感以及身體狀態的改變,去反思人存在的價值,尤其是性別及政治議題。

2006年翻譯出版的《垂死的肉身》,內容描述一位年長的男教授和年輕女性的不倫戀,書中刻劃出在肉身的凋零下仍然存在著對異性身體的熱情與慾望。因為肉體的相互吸引,帶來了彼此生活的顛覆。他們的相遇並不是必然,而是偶遇,而偶遇所帶來的結果,恰如湖蝶效應,造成了一部分的毀滅,卻也造就了一片美麗。

《凡人》這本小說,2007年在美國出版,當時菲立普‧羅斯應該已經73有了,我不知道這本小說是否有著高度的自我反省,不過依據文案上寫著作者是在好友索爾‧貝婁過世後創作這本小說,我有了這個推論。故事從一場喪禮開始,兩名對父親不諒解的兒子,一名對父親懷念的女兒,已經離婚的第二任妻子,友愛他的兄長以及最後一任的看護。小說中的主角,年邁,有心臟疾病,故事從他年青時後的荒唐,帶到了年老後對於種種年輕時做過的傻事懊悔,乃至於變成了對於自己的兄長的嫉妒和恨意。

年老是每個人都要走進的關頭,可它不一定是一場戰鬥,而可能是一場屠殺,你會收到通知,可能是一通電話告訴你某某人走了,也可能是從報上偶然得知,你會悔恨,人天生的就是會去懊悔應該把握的沒把握住,然後企圖做出彌補,要彌補的可能不是當事人,而是為了讓自己不要遺憾,彌補自己的成分居多。一枚凡人,追趕著已經來不及挽回的青春,慨歎著一個無法重做的決定,甚至要面對年輕時如此輕易的一件事,在你年老色衰細數一道道皺紋時,都變著這麼不簡單不單純。

而人又是不滿足的動物,即便已經意識到了肉體的毀滅在即,還是仍然想要抓住東西,甚至轉移命運的不平到其他人身上。所以乍看下的這本小說,充滿著這麼多的不滿足,甚至是對於結局的一分遺憾,好不容易他才知道該怎麼面對自己年老的生命時,生命卻已經走到了盡頭,就如他的恐懼,還是在這時抓住了他,讓他喘不過氣,沒有再醒來。

這本部小說中表現出來的諷刺,讓我想到了在白先勇的《孽子》中,昏昏沉沉對於過往人生追求逸樂但又同時被愧對家人那分慚愧壓垮的阿青的母親。在性別之上,人人都有著永遠無法被滿足的欲望,問題是欲望被滿足,又或者一次次的被實現後,我們會不會要求更多?而我們的肉身,他可以壯大如朝陽,也可以如日暮西沉。人生中又有多少的改變,起自於肉體的變化,造就了命運的轉折和頓停?

《凡人》這本小說發人省思,卻又讀起來就如此直接不拐彎抹角,這就是菲立普‧羅斯的功力,就算他不著墨在告別兩個字,卻還是能從文字中讀出他對於生命哀傷的解釋和亟欲想讓人了解的那份急迫。

我想到了近日父親在吃飯時向我表達工作一整天筋骨痠痛,不再像年輕時候如此健壯,或許他也是感受到了肉體正因為時間緣故一步步的衰老衰退,而我當下只能夠表達我微薄的關心,以及想像幾年後可能面對的變化,真希望我當時能表達更多,可是那就是凡人阿,面對時間的流逝,再多都無法表達心裡的那分徬徨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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