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gel Zine 浮果誌

何敬堯

九歌，2014

這本書剛出版時我就一直留意，因為我實在很喜歡帶點奇幻風格的作品，且只要出現妖、鬼這類的字眼時，我就不會放過，抱持寧可錯殺一百不可放過一人的心態，每一本書都會想辦法得手。

幻之港是個怎樣的地方？到底存不存在？這是我的朋友在經過我推薦看完後問我的問題，我說那是一個已經消失的地方，又或者我們到現在都還住在裡面，只是事過境遷，泥沙已經填平了當時的河港，而我們也不再傍水而生，然而那些妖精鬼魅，雖然看不見了，卻還繼續貪看著我們。

綠眼的異鄉人從海上逃生到幻之港，之後，他彷彿是這幻之港看透生與死的異鄉人，他不同於其他人的綠眼睛，彷彿說明著他的身世，也像是在透過他的一雙眼把這塵世都看透，了結生死，才知道這幻之港的過去只是一場空，一場山洪暴發城鎮消失了，或說那蛇精吃掉了恐懼，有點端午節的應景。

幻之港這地方發生了許多故事，《彼岸蟹》是綿裡抽針、人人各懷鬼胎，雖然疑心生暗鬼、大難臨頭各自飛不是新鮮故事，可是這一艘艘載著移民飄海來台的船，船下不知有多少冤魂在漂泊，未達彼岸前，是吉是兇都是未知數。《魔神仔》裡冤魂豈止一個，可人人心中都有秘密，都有沒辦法超渡的亡者，又牽涉到早期台灣泉州和漳州的械鬥，因而每一個人命的生死，都是一道歷史的血痕。

何敬堯的筆下，人像是發了瘋，而人發了瘋其實是比鬼可怕，鬼或許只是單純的想要你命，可人不單只是要你命還要你一無所有，讓你眼睜睜看自己一無所有後再凌遲你，當真有生不如死。所以《虎姑婆》的女人，從一個天上飛的風箏到男人，無所不爭，還爭未來的可能。《蛇郎君》是讓人害怕至極，一度以為是日本畫家伊藤潤二的作品，連環殺人又奪命相逼，可總是為了愛，愛多時反生恨，恨而想獨佔。《七月七日夜》彷彿是一門清湯麵，用我們熟悉的七娘媽生日，講為人母的如何為母則強，那手下的紙紮品，不單只是化來敬鬼神，也用來奪人錢財。

然而這一切都好像是不存在的，驚醒的蛇魅以人的恐懼為食，凡成為食者失去自己的記憶，把過去都通通忘記，幻之港像是不存在一般，只留下記憶空白的人，和傳說中的故事。

何敬堯的筆鋒下每個角色都有靈魂，可他們跳脫不出無法不法的範圍，終將讓自己火焚於慾望之中，愛恨貪癡往往最難逃過。我看完後大概也忘了，也許是我也中了那蛇精的毒，可或許真不想記起的，其實是害怕故事中那些人的嘴臉，早已搬上自己的臉，早已在幻之港而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