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gel Zine 浮果誌

 希拉蕊‧曼特爾(2010)。狼廳。台北市：天下文化。

亨利八世，歷史課本裡對他的最佳註解是創立了英國國教，然而歷史課本沒有說為什麼他需要自行創教，天主教傳世已久，馬丁路德也正在歐陸積極的推動新教，因何還需要有英國國教的誕生？09年時，電影「美人心機」的上映，描述安妮和瑪莉這對波林家的姊妹，為了亨利八世爭風吃醋，甚至大動肝火連姊妹之情都不顧。亨利八世究竟有著何等的魅力？讓這些女人為他神魂顛倒，讓朝臣為他分裂？讓教宗傷透腦筋？他所建立起的都鐸王朝，亙古是歷史劇或電影的最佳選材，就看你怎麼說這故事。希拉蕊經過精湛的寫作手法，讓亨利八世有了更多的血肉，進而呈現出一場華麗又自私的宮廷劇。

小說中，克倫威爾是根針，經由他服侍在亨利八世身邊發生的大小事，讓讀者進而得見一名君主可為私慾放棄宗教，甚至興起法案，將所有不贊同者通通處死。歷史裡，克倫威爾的角色其實被史官評為弄臣，搬弄是非、奸詐取巧，如狐如狼，他和同名為湯瑪斯的摩爾，評價天差地遠。然而作者給了克倫威爾一個自白的機會，經由他的眼和耳，端看了他的取詐是為了生存，他的巧語是娓娩的進逼，亨利八世的捉摸不透，逼的人不得不犧牲情感，徜若放了太多反而自傷。

克倫威爾角色的爭議，就像09年國家地理頻道所作的猶大特集，多年來背負出賣耶穌的不義，也是否是當時為了傳教所使的手段？歷史的不同解釋，造就了相對性的好人壞人，既然不能給予公斷，不如就存有這個可能吧。

小說中的其他角色，除克倫威爾外，摩爾一角也很有意思，在後世的眼中為哲學家，是為真理正義而死，他不畏亨利八世的強權，不支持任何法案，也從不稱呼安妮為王后，因而被歷史學家認為是真正的道德勇士。摩爾和克倫威爾雖是不同的立場，但在倫敦塔裡克倫威爾似也不打落水狗，他們彼此的針鋒相對，流露出一股真情，各自為了各自的理念堅持，最後成全了真理。摩兒在倫敦塔的日子，由開始的看見光明到後來的全然黑暗，他似是在摸索人生的教義，也像是以折磨來鍛鍊心智，我想在克倫威爾的眼中，必也有著相同的惋惜。

「美人心機」將安妮和瑪莉兩名女角塑造成美麗又有智慧的女性，不過在狼廳這本書，顯然給了他們不同的個性，瑪麗和亨利八世的不倫及她個性上的軟弱，對比安妮的自私、強悍和驕縱，不知為何我喜歡瑪莉這角色多點，或許是安妮身上沒有著一名王后該有的權宜，僅只有任性和排除異己的狂傲，相反的瑪莉顯露出在當時的女性，仍為家族名聲束縛著，而仍有不可能的遺憾吧。小說裡他們的對手戲描繪不多，更遑論正牌王后「凱薩琳」和傳世烈酒「血腥瑪莉」的瑪莉公主了，他們除了固執和驕傲外，並無其他更多的表現，若然把狼廳的故事再寫一次，而由四名女角作主，那我想故事的內容又會不同，且是充滿了心機爭鬥吧。

閱讀狼廳讓我很喜歡的一點，是古老修道院的描寫，修士的貪婪腐敗，如伏爾沃主教的奢華，幾乎媲美一名國王所能享受的生活，甚至好幾次在書中提到修士的無知和陋習。小說裡宗教和政治間的角力，解釋了神權凌駕於君權之上的結果，造成了西方社會的黑暗時代以及科學進步的阻礙，亨利八世的時代正好是西方中世紀的文明反動，晚近所知的文藝復興、宗教革命、科學革命還有影響最大的工業革命，無不是從此開始，君權的反動是神權的反制，也象徵著一把鑰匙，將整個歐洲文明帶入另一扇門。

作者寫了一個精采的故事，有關王權和一個歷史的解釋，閱畢我們不見得能夠知道亨利八世這個人，不過歷史向來吸引人的，不就是它的兩面樣，解釋由人、說法由人，狼廳所批露的不是亨利八世的囂張跋扈，也不是他沉溺於奢華之中，狼廳也不是為了讓克倫威爾有個機會能夠平反，更非是讓安妮和瑪莉佔據另一個舞台繼續男人的你爭我奪，說到底的狼廳到底是什麼？我所體驗到的只有情欲的敗壞，如是而已。